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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都恰到好处地能让人联想到原作的同时又创作出奇妙的新意，然后这些改编迅速统治了市场。从此以后，那些原本的故事，受众由小朋友们转向了历史学家，只有那些人在试图通过文学作品还原对应年代的风土的时候才会去读原作。
没错，湖边女巫就是凌，这件事情凌负责动笔，她妈负责推广销售，珠联璧合，从那几年起凌的零花钱翻了三倍。
要是有人看到凌这一书架的书，更多的也许会认为凌在研究历史学吧。
皇都幽兰琥珀，位于整个大陆最东边的地方，临海，是整个世界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这个名字极端女性化，也不清楚当年取这个名字的那群人是怎么想的。在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四座城市便是四大都，神都落悸，皇都幽兰琥珀，圣都密登，魔都雅兰格特，它们在排名的时候皇都往往都是垫底，而且名字是个软肋，常常沦为笑柄。类似“帝国的废物们居然给首都取这么一个秀气的名字哈哈哈哈”之类的说法在联邦极有市场。其实帝国内部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类似的说法也有，当然有前提，仅限于帝国自己人，假如一个联邦人敢在帝国境内说这样的话，他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被活活打死。
皇都往西，是一望无际的制海大平原，这片足足有四个行省大的平原养活着帝国近三成的人口。帝国最大的河流吉华江蜿蜒流过，从皇都南面流入平影海。吉华江入海口南面是帝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沉银城，最近开辟的通往魔都的新航路，起点就在这里。
而皇都本身，据说有整个大陆上最好的天然港，可是拥有如此优良的天然条件，皇都却没有任何一个港口。而且，整个皇都外海禁止行船。
沿着皇都的海岸线建有防护堤，很矮，只是起到警示作用。从防护堤的最北面朝南或者从防护堤的最南面朝北，沿着防护堤一直走一直走，最终总会遇到一个缺口，也是防护堤的唯一一个缺口。
在此之前，行路者的一边总是看似无际的大海，另一边总是不断变换的建筑。然后这个缺口就突然出现了，让人甚至没办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据说，这里维持着一个庞大的幻象魔法。这个缺口延伸出一条八辆马车宽的驰道，铺在海面上延伸入海，一眼望不到头。
沿着这宽阔的驰道走，时间不长也不短，在耐心丧失掉之前，一直以来一成不变的海水背景就会突然被一大堆纯白色的建筑取代。据说这里被与岸边相同的幻象魔法包围着，前一步的时候眼前明明还只有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和两边更没有尽头的海面。这些建筑气势恢宏，城市般在面前铺开，站在它们面前只会在内心的深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而路的尽头也出现了，就在那，立着一道巨大的门。
门的宽度与路相同，高度则起码是宽度的两倍，感觉它并非为人类所准备，而是等待着什么更伟大的东西。两扇门上满是浮雕，看起来也许表达着什么，又也许没有。在门的左边侍立着两名全身裹在银色重铠之中的骑士，纯白的披风在不休止的海风中呼呼作响。他们是神都的守门人，会负责检查来者手中的执召令，并为之开启神都的大门。
往常极少有人有机会得到执召令进入神都，除非重大典礼，任何人有机会进入神都都是值得夸耀一辈子的事情。这座城市明明这么大，又离皇都不远，却整个被神秘整个包围着。如果一个亡命徒架起小船，从皇都海岸出发，朝着神都应该在的地方驶去，在假定他能一直划的情况下，他只能抵达极东大深渊，然后掉下去。撞到神都的海岸上，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似乎那座城市只是用一条路和皇都连在了一起而已，它真正在哪，没人知道。
说到底，人类所了解的世界不过就只有这么大而已，通常在人们口中特指的大陆，包含联邦和帝国两个国家；南面的，隔着流炎海的泯丈大陆，整片大陆算是一个在魔都统治下的松散邦联，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以及包裹着两个大陆的大海和两块大陆周围零落的岛屿。从大陆东海岸往东，船行大概八个月就会抵达极东大深渊。它可以形象地表述为海中的瀑布，海洋在那里毫无征兆和理由的一个直角转下，既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对岸。自西海岸往西六个月船程遇到的极西大深渊与之相同，因此也有人大胆预测过极东大深渊与极西大深渊互为对岸，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筒形或者球形，不过因为没有办法进行证实，依然停留在假说的阶段。至于极北和极南，极北的无尽林海许进不许出——确切说活着走进去的从没见有活着走出来的——而极南的海洋至今没人摸到过边界。至今最高的记录是五年，五年里所见全都是海水。海上确定方向是极难的事情，因为普通的寻路魔法是基于城市魔法阵，在远海完全不起作用，远航五年还能找回来已经被认为是灵异事件，短时间内这个记录几乎无法被打破。
凌和他的父亲抵达神都那巨大的城门口的时候，那可供八辆马车同时出入的大门敞开着，然而门口负责查验执召令的骑士依然只有两人。被邀请参加第一神骑士即位典的人算不上很多，如洛兰沙耶这样的家族也不过两个名额。这样的名额理应是族长与族长夫人，不过族长夫人不在家，带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允许的。听说凌要去神都的时候，巴拉娜还好一通羡慕，因为她的父亲只是分家，只是因为身为神廷羽骑士，得到了神廷发放给高级将领的执召令，没有巴拉娜的份。优迟家族是神廷大族，前任族长是如今神廷第四神骑士，南羽军大统领，总督三江行省，封号为言。当代族长是南羽军佐理统领，神廷圣骑士衔，据说族中还有起码六七个人在隐骑士之上。
凌和父亲来得不巧，门前排起了大概十几个人的队伍。似乎执召令的查验过程出乎意料得繁琐，每个人要花上一些时间。正等待的时候，身后驰道上却传来马蹄声。
当先四名银甲骑士开道，头盔上插着的三支金羽代表他们隶属皇都羽卫仪仗队，往后却是一队女骑士，宽大的纯白罩衣包裹全身头上戴着兜帽，骑着白色的巨狼。被她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辆由两匹骏马和一匹巨狼拉着的马车，马和狼都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毛。车沿装饰着一圈银风铃。
门内也在这个时候走出一队骑兵。这队骑兵衣甲看起来与羽卫仪仗队一般无二，只是颜色纯黑。他们在出门之后下马侍立，迎接那支骑兵进入神都。
羽卫仪仗四名骑士在门前停下，自动退到两边，那队女骑士却没停，继续朝门内前进。她们甚至没有从座狼上下来，也未有人去查验她们的执召令。周围等待查验执召令的人不禁对她们指指点点。凌问父亲：“这些是什么人啊？”
这个时候那辆马车正好驶到凌的身旁，马车侧面栅窗的布帘被撩开，露出里面一张小女孩的脸。那小女孩银发，青瞳，有些婴儿肥，头发在两侧扎了两条小辫。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朝凌的方向挥挥手。
凌的父亲后退半步，深深弯下身子行礼，凌不明所以，只是也愣愣地朝小女孩挥挥手。
直到整支队伍全通过神都大门她父亲才站直了身子，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那是魔都雅兰格特的圣女陛下。”
凌微微一惊，再看的时候整个队伍就已经消失在神都那扇大门里。魔都圣女的地位等同于神都的第一神骑士，她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儿。
但也毕竟是可以理解的，据说前一任圣女去世的时候新一任圣女就会诞生在魔都特有的圣坛上。圣女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实际意义上的天生。而且还是终生制。
完成了繁琐的查验程序，凌终于跨过那扇大门。门后面是一条同样宽阔的驰道，尽头是片片纯白的宫殿。路的两边——则什么都没有。空旷，孤寂。
跨过那扇门，天居然开始下雪。
可现在是四月。
相邻的皇都温暖湿润，一年之中只有十二月和一月会下雪。几乎从来积不起来。据说北羽靠近极北之森的地方，一整个冬天，大地都会被雪覆盖着。
就像神都现在的样子。
洛兰沙耶大公在动身前曾经提醒过凌多穿几件衣服，神都会很冷。当时她不能理解，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靴子踩在柔软的雪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沙沙的声音，四面有零散的雪花飘落。有那么一段时间，凌觉得这苍茫的世界之中，只有自己。
神都进门首先抵达的就是宫殿区，但作为一座城市，它大得很，宫殿区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居住区。而这些地方都有一些相同点，每一间房子都建造得美轮美奂，室内装潢和布置尽善尽美，却都没有人住。
神廷制，神都之中有每一位在任神骑士和封号圣骑士的宫殿，也有每一位在任圣骑士的住宅，可平时却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住在这里。把神都当做自己的家，一直住在这里的大抵只有第一神骑士陛下和十二位封号圣骑士们，其他神骑士们各自的工作要求并不适合呆在这里。而至于那些圣骑士们，虽然有自己房子的钥匙，却不容易进到这座城市里。
更像一个荣誉。
除此之外，大片大片大片的房子都只是单纯空着。
神廷可以在城市的任何地方划出一片街区来安置这些来参与第一神骑士即位典的宾客。而事实上也确实是随意划出来的，否则很难解释这片街区距离大典举行地中央神宫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脚程。而这里看起来和这两个小时路过的每一片街区都没什么区别。还好，据说明天前往会场的时候，会有马车。
凌和父亲被安置在一栋两层的房子里。没有院子，房间很多。随意转了转挑好房间之后，时间还早。
小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食物，算得上精致，却无一例外都是凉的。厨房之中也不过只有些餐具，不能生火。
站在阳台上朝外看，傍晚的神都无非显得更加安静了些。雪没停，整片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凌打开怀表看了看，才四点。
街上站着些全副武装的骑士。神都六卫，也许是左羽翎，也许是右羽翎，神都神廷直属的神都六卫只有鹰眼卫为外人所知——而且也只是相比较而言了解更多一些——其他五卫只是流传着各自的名字。他们清一色银甲白披风，头盔上插着一支高高扬起的羽毛，甚至身高体型都看起来很一致，想必当初选拔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父亲选好房间进去之后就没出来，大概在里面休息吧。她也没什么想和他说的。感到无聊的凌打算在神都里走走，关上房门之后下楼。不远的地方就侍立着那样一位骑士，她不知道具体该往哪里走，打算先去打个招呼。
大约是听到了凌的脚步声，骑士偏头看了她一眼。她正要说话，眼前一道耀光闪过，冰冷的气息划过她的脸颊，让她站立不稳，向后倒坐到了地上。
骑士长剑出鞘，剑尖就在她的面前。
惊讶和恐惧击倒了她，她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地方都不再属于她，大脑虽然还清醒着，却什么动作都做不了，甚至是摆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她就这样坐着，而骑士的剑就那样举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从身后把凌从地上服了起来。她勉强抬头看，洛兰沙耶大公面无表情。
他微微朝骑士躬身行礼，搀着凌往屋子走。骑士只是收剑，重新回到之前一直保持着的姿势。
“他在做什么？”依然还没有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的凌声音听起来沙哑。
“没什么，”大公回答，“只是神都向来不欢迎不属于这里的人。”
凌起了一大早，透过临街一侧那大大的落地窗，有些亮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来。
她走到窗边把窗帘扯开。外面天色昏暗，低低的云层还是覆盖着整座城市，零落撒着雪花。
街上的骑士还在那站着，一整夜过去了似乎连姿势都没有换过。这像是个永恒封冻的城市，甚至包括这云，这雪，还有城里的人。
大典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会举行。中午左右，会有专门的车队载着宾客们到典礼会场，也就是中央神宫。但现在时间还早，却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想到昨天那柄闪着寒光的剑，她现在连门都不想迈出去。一晚上她足足梦到这柄剑梦到了三次，每一次都握在不同人的手里，在不同的场景，朝着她刺过来，而且每一次都刺中了她。甚至有一次，握着剑的那个人居然是辰。
她梦里痛苦挣扎着，更加痛苦的是，明明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可真等到早上醒过来，过往的梦所留下的痕迹却一点都没剩下，只有一丝丝若有若无模模糊糊的印象，感觉这些梦她似乎真的做过，又像只是莫名的妄想。
不知道为什么，踏上这座城市之后凌觉得一切都在渐渐模糊和虚幻。这种感觉很奇妙，此前从没有遇到过，而且让凌觉得不舒服。她一点也不喜欢。
占星术上说，生命对于未来发生的事情都会有所感应，并且必定会接收到相对应的反馈。只是反馈的强度各不相同，取决于这个生命的天分，这些未来的分量，而且绝大多数的反馈都几乎没有办法去主动察觉。其中天分这一方面没有什么主动来确定的方法，只能通过倒推，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经常察觉到这种来自未来的反馈，那就算是有天分的。而对于未来的分量，则决定于当事人对于这个未来的反应。简单点举个例子，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也许他最心爱的玩具就相当于他的整个世界。当这个玩具濒临毁坏的时候，他就很有机会收到来自于未来极为强烈的反馈，可是对于大人们来讲，不过坏了一件旧玩具。
对于此，凌是天分很好的那类，已经通过倒推的方法证实过，在她六岁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某一天遭遇意外，在街上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死了。在那之前，凌莫名其妙生了一场病，整整一天的时间昏迷不醒，一度被认为挺不过去了，可又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而在昏迷的那一整天里，她在梦里一直和这个朋友在认认真真的造一座房子。在最终完工之后，突然吹了一阵微风，房子就塌了。
神都这一晚所做的这个梦给凌带来了很不祥的感觉。可是……这种来自未来的反馈同样也几乎没有办法被事先筛选出来，直到它所对应的未来发生。
梦是反馈呈现的一种常见方式，可即使如此，这些反馈也只会占据梦中极小极小的部分，绝大多数梦就只是无意义的幻象。
迎接他们前往观礼的车队来了，宾客们零零散散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在神都卫士们的引领下上车。每辆车上有四个人，两匹马拉着。马都是高头大马，应该是军马，可毛色却杂得很。马车也是，新旧不一，也没有很统一的制式。这么大的典礼在这开头却看起来有种不相符合的粗糙。
和凌父女同车的是一对父子，凌不认识，不过她父亲大约是曾经见过。这也难怪，大公在帝国官场上混了二十年，有交情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两个人大约也仅限于见过，互相礼貌地点了点头就继续陷入了沉默。而坐在凌对面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年纪比凌还要小一些，腼腆，一路低着头。偶尔抬头极快地朝着凌的方向瞥一眼，看到凌正朝着他微笑就更加快速地把头重新埋下去。
马车走得很慢，和昨天来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大约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需要各位权贵大人再亲自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走路上。
马车走得很慢，和昨天步行来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需要各位权贵大人再亲自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走路上。
马车两侧都留了窗口，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是封死的，想要看到车外的风景就不得不推开前面的门。但那里应该坐着赶车的卫士，推不开。车里光线倒是还不错，四角嵌着光线柔和的魔法石。在这无聊封闭的环境之中凌很快就感到了倦意涌了上来，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之中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车停下了。一旁的大公轻轻推了推她。
她睁开眼睛，车门已经被打开了，外面看起来似乎比马车里面还要昏暗。远远的可以看到宫殿区的外墙，意味着想要抵达会场，还得走老远的路。
前面已经有许多人零零散散朝宫殿区走，洛兰沙耶大公也走到了前面，凌赶紧跟了上去。
中央神宫前面的广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站了些人。这个广场没有名字。据说神都宫殿区每一座宫殿，每一个广场，每一条道路，甚至每一个雕塑都有名字，唯独这个位于中央神宫前面的广场没有名字。但是考虑到没有名字的只有它自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个名字。
凌只能在这里等着，神都会对宾客进行分流，不是所有宾客都有机会进入中央神宫之内参与典礼的，身份地位不够的人只能在外面的广场上参加。不巧，凌既在两廷之中没有实际职位，也没有爵位在身上，自然只能在站在这广场之上。凌扫了几眼广场和中央神宫的陈设，估计了下距离，发现这一趟大约是要等于白来。等一会典礼开始，这从神宫之内一直延伸穿过广场中央的银灰色地毯上肯定是不可能站人的，而中央神宫的宫门就这么大，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大约找这么多人来，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热闹欢庆的气氛，而对于这些无缘进入中央神宫的人来说，重在参与了吧。
时间还早，而既然这典礼左看右看和自己都没多少关系，凌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四下里走走看看。虽然这么说，其实广场也不过就这么大，绕着最外面走一圈也用不了太久。
广场之中站着的这些人里大多数凌都不认识，认识的也限于一些互相关系亲密些的其他家族的长辈，凌凑过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四下转了转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找到。她无奈地笑了笑，还以为能找到辰呢。
说起来他也一样，既没有两廷之中的实际职位，又没有爵位，照道理说他该也如凌这样无聊地站在这个广场上才对啊。可是怎么没有呢，难道还没有来么？
可他可是提前好几天就到神都来了。
正边走边边愣神，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跑得很快，凌躲闪不及，一下和她撞在了一起。
小姑娘个子不高，力气倒是不小，凌朝后倒退了两三步才最终站住脚。再看那小姑娘，已经跌倒在地上。不过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也没有被撞疼。
凌跑过去打算扶她，刚伸出手就停在了半空。刚才没有看清，只觉得小女孩身上这件衣服纹路很奇怪。但是现在她认清了，那无疑是龙皮。
广义上讲，在这个世界上龙皮算不上多么珍贵的东西，龙的数量不算太多，但那些深山之中仔细认真去找还是有机会遇到的。而这种生物说起来也不能算很强大，职业屠龙小队一般只需要五名互相间配合默契的正式魔法师。
可获得龙皮，和把龙皮做成衣服穿在身上是两码事。龙皮用途很广，集中在军事和魔法领域，但是通常其上都附着着毒素和各种各样的诅咒，根本没办法做成防具。想要把龙皮制成衣服穿在身上，需要经历很多很多道复杂的工序，复杂到可以写成一本厚度超过五百页的书。
凌还曾经看过这本书。
身为一名公认百年一遇的天才，凌射猎极广，但同样作为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年轻人，她真正见过的东西还很少。这使得她第二时间才认出了这件衣服。
一个穿着龙皮制成衣服的小姑娘……她该是什么人……
小姑娘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看了看呆呆站在那里伸出一只手的凌，伸出手在她面前摇了摇，问道：“姐姐，你没事么？”
凌还是愣愣的没有反应。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姐姐，你被撞傻了嘛？”
被撞傻了？说谁？我吗？凌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定了定神，回问道：“您是……炎雅公主殿下么？”
“咦，姐姐你认识炎雅么？可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呢？”
凌还真没有见过炎雅公主，虽然她其实是辰的表妹。但是一身龙皮的衣服，出身皇家的可能性太大了。而皇室之中年龄符合的也就只有这位炎雅小公主了。当今皇帝陛下唯一的妹妹。虽然她身为皇室嫡支，身份尊贵无比，但是被叫做公主和拥有公主的爵位是两个概念。皇室的女儿都会被称呼为公主，但要直到成年的时候才会正式赐予公主的爵位，爵同亲王。成年之前，实际上一样是既不在两廷之中拥有职位也无爵位在身，只能呆在这广场之上。
“我叫凌·洛兰沙耶，父亲是参政洛兰沙耶大公，刚刚没有撞疼公主吧？”
“啊，你就是凌姐姐啊，我听哥哥和辰表哥提到过你。”
“能被陛下提及是我的荣幸，不知道陛下是如何评价我的？”
“哥哥说……”自中央神宫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悠远的鸣响打断了炎雅公主的话。一队卫士排成两列开进了广场之中，侍立在那道银灰色的地毯旁边。他们全身玄甲，腰侧配剑，单手执着一支长柄的古怪兵刃，一看就是礼器而不是能应用在战场之上的。
自第一对卫士起，他们依次高举起手中的礼器，与对面的卫士交叉在一起。悠远的鸣响再起，中央神宫的深处，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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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湖边女巫就是凌，这件事情凌负责动笔，她妈负责推广销售，珠联璧合，从那几年起凌的零花钱翻了三倍。
要是有人看到凌这一书架的书，更多的也许会认为凌在研究历史学吧。
皇都幽兰琥珀，位于整个大陆最东边的地方，临海，是整个世界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这个名字极端女性化，也不清楚当年取这个名字的那群人是怎么想的。在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四座城市便是四大都，神都落悸，皇都幽兰琥珀，圣都密登，魔都雅兰格特，它们在排名的时候皇都往往都是垫底，而且名字是个软肋，常常沦为笑柄。类似“帝国的废物们居然给首都取这么一个秀气的名字哈哈哈哈”之类的说法在联邦极有市场。其实帝国内部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类似的说法也有，当然有前提，仅限于帝国自己人，假如一个联邦人敢在帝国境内说这样的话，他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被活活打死。
皇都往西，是一望无际的制海大平原，这片足足有四个行省大的平原养活着帝国近三成的人口。帝国最大的河流吉华江蜿蜒流过，从皇都南面流入平影海。吉华江入海口南面是帝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沉银城，最近开辟的通往魔都的新航路，起点就在这里。
而皇都本身，据说有整个大陆上最好的天然港，可是拥有如此优良的天然条件，皇都却没有任何一个港口。而且，整个皇都外海禁止行船。
沿着皇都的海岸线建有防护堤，很矮，只是起到警示作用。从防护堤的最北面朝南或者从防护堤的最南面朝北，沿着防护堤一直走一直走，最终总会遇到一个缺口，也是防护堤的唯一一个缺口。
在此之前，行路者的一边总是看似无际的大海，另一边总是不断变换的建筑。然后这个缺口就突然出现了，让人甚至没办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据说，这里维持着一个庞大的幻象魔法。这个缺口延伸出一条八辆马车宽的驰道，铺在海面上延伸入海，一眼望不到头。
沿着这宽阔的驰道走，时间不长也不短，在耐心丧失掉之前，一直以来一成不变的海水背景就会突然被一大堆纯白色的建筑取代。据说这里被与岸边相同的幻象魔法包围着，前一步的时候眼前明明还只有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和两边更没有尽头的海面。这些建筑气势恢宏，城市般在面前铺开，站在它们面前只会在内心的深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而路的尽头也出现了，就在那，立着一道巨大的门。
门的宽度与路相同，高度则起码是宽度的两倍，感觉它并非为人类所准备，而是等待着什么更伟大的东西。两扇门上满是浮雕，看起来也许表达着什么，又也许没有。在门的左边侍立着两名全身裹在银色重铠之中的骑士，纯白的披风在不休止的海风中呼呼作响。他们是神都的守门人，会负责检查来者手中的执召令，并为之开启神都的大门。
往常极少有人有机会得到执召令进入神都，除非重大典礼，任何人有机会进入神都都是值得夸耀一辈子的事情。这座城市明明这么大，又离皇都不远，却整个被神秘整个包围着。如果一个亡命徒架起小船，从皇都海岸出发，朝着神都应该在的地方驶去，在假定他能一直划的情况下，他只能抵达极东大深渊，然后掉下去。撞到神都的海岸上，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似乎那座城市只是用一条路和皇都连在了一起而已，它真正在哪，没人知道。
说到底，人类所了解的世界不过就只有这么大而已，通常在人们口中特指的大陆，包含联邦和帝国两个国家；南面的，隔着流炎海的泯丈大陆，整片大陆算是一个在魔都统治下的松散邦联，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以及包裹着两个大陆的大海和两块大陆周围零落的岛屿。从大陆东海岸往东，船行大概八个月就会抵达极东大深渊。它可以形象地表述为海中的瀑布，海洋在那里毫无征兆和理由的一个直角转下，既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对岸。自西海岸往西六个月船程遇到的极西大深渊与之相同，因此也有人大胆预测过极东大深渊与极西大深渊互为对岸，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筒形或者球形，不过因为没有办法进行证实，依然停留在假说的阶段。至于极北和极南，极北的无尽林海许进不许出——确切说活着走进去的从没见有活着走出来的——而极南的海洋至今没人摸到过边界。至今最高的记录是五年，五年里所见全都是海水。海上确定方向是极难的事情，因为普通的寻路魔法是基于城市魔法阵，在远海完全不起作用，远航五年还能找回来已经被认为是灵异事件，短时间内这个记录几乎无法被打破。
凌和他的父亲抵达神都那巨大的城门口的时候，那可供八辆马车同时出入的大门敞开着，然而门口负责查验执召令的骑士依然只有两人。被邀请参加第一神骑士即位典的人算不上很多，如洛兰沙耶这样的家族也不过两个名额。这样的名额理应是族长与族长夫人，不过族长夫人不在家，带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允许的。听说凌要去神都的时候，巴拉娜还好一通羡慕，因为她的父亲只是分家，只是因为身为神廷羽骑士，得到了神廷发放给高级将领的执召令，没有巴拉娜的份。优迟家族是神廷大族，前任族长是如今神廷第四神骑士，南羽军大统领，总督三江行省，封号为言。当代族长是南羽军佐理统领，神廷圣骑士衔，据说族中还有起码六七个人在隐骑士之上。
凌和父亲来得不巧，门前排起了大概十几个人的队伍。似乎执召令的查验过程出乎意料得繁琐，每个人要花上一些时间。正等待的时候，身后驰道上却传来马蹄声。
当先四名银甲骑士开道，头盔上插着的三支金羽代表他们隶属皇都羽卫仪仗队，往后却是一队女骑士，宽大的纯白罩衣包裹全身头上戴着兜帽，骑着白色的巨狼。被她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辆由两匹骏马和一匹巨狼拉着的马车，马和狼都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毛。车沿装饰着一圈银风铃。
门内也在这个时候走出一队骑兵。这队骑兵衣甲看起来与羽卫仪仗队一般无二，只是颜色纯黑。他们在出门之后下马侍立，迎接那支骑兵进入神都。
羽卫仪仗四名骑士在门前停下，自动退到两边，那队女骑士却没停，继续朝门内前进。她们甚至没有从座狼上下来，也未有人去查验她们的执召令。周围等待查验执召令的人不禁对她们指指点点。凌问父亲：“这些是什么人啊？”
这个时候那辆马车正好驶到凌的身旁，马车侧面栅窗的布帘被撩开，露出里面一张小女孩的脸。那小女孩银发，青瞳，有些婴儿肥，头发在两侧扎了两条小辫。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朝凌的方向挥挥手。
凌的父亲后退半步，深深弯下身子行礼，凌不明所以，只是也愣愣地朝小女孩挥挥手。
直到整支队伍全通过神都大门她父亲才站直了身子，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那是魔都雅兰格特的圣女陛下。”
凌微微一惊，再看的时候整个队伍就已经消失在神都那扇大门里。魔都圣女的地位等同于神都的第一神骑士，她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儿。
但也毕竟是可以理解的，据说前一任圣女去世的时候新一任圣女就会诞生在魔都特有的圣坛上。圣女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实际意义上的天生。而且还是终生制。
完成了繁琐的查验程序，凌终于跨过那扇大门。门后面是一条同样宽阔的驰道，尽头是片片纯白的宫殿。路的两边——则什么都没有。空旷，孤寂。
跨过那扇门，天居然开始下雪。
可现在是四月。
相邻的皇都温暖湿润，一年之中只有十二月和一月会下雪。几乎从来积不起来。据说北羽靠近极北之森的地方，一整个冬天，大地都会被雪覆盖着。
就像神都现在的样子。
洛兰沙耶大公在动身前曾经提醒过凌多穿几件衣服，神都会很冷。当时她不能理解，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靴子踩在柔软的雪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沙沙的声音，四面有零散的雪花飘落。有那么一段时间，凌觉得这苍茫的世界之中，只有自己。
神都进门首先抵达的就是宫殿区，但作为一座城市，它大得很，宫殿区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居住区。而这些地方都有一些相同点，每一间房子都建造得美轮美奂，室内装潢和布置尽善尽美，却都没有人住。
神廷制，神都之中有每一位在任神骑士和封号圣骑士的宫殿，也有每一位在任圣骑士的住宅，可平时却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住在这里。把神都当做自己的家，一直住在这里的大抵只有第一神骑士陛下和十二位封号圣骑士们，其他神骑士们各自的工作要求并不适合呆在这里。而至于那些圣骑士们，虽然有自己房子的钥匙，却不容易进到这座城市里。
更像一个荣誉。
除此之外，大片大片大片的房子都只是单纯空着。
神廷可以在城市的任何地方划出一片街区来安置这些来参与第一神骑士即位典的宾客。而事实上也确实是随意划出来的，否则很难解释这片街区距离大典举行地中央神宫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脚程。而这里看起来和这两个小时路过的每一片街区都没什么区别。还好，据说明天前往会场的时候，会有马车。
凌和父亲被安置在一栋两层的房子里。没有院子，房间很多。随意转了转挑好房间之后，时间还早。
小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食物，算得上精致，却无一例外都是凉的。厨房之中也不过只有些餐具，不能生火。
站在阳台上朝外看，傍晚的神都无非显得更加安静了些。雪没停，整片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凌打开怀表看了看，才四点。
街上站着些全副武装的骑士。神都六卫，也许是左羽翎，也许是右羽翎，神都神廷直属的神都六卫只有鹰眼卫为外人所知——而且也只是相比较而言了解更多一些——其他五卫只是流传着各自的名字。他们清一色银甲白披风，头盔上插着一支高高扬起的羽毛，甚至身高体型都看起来很一致，想必当初选拔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父亲选好房间进去之后就没出来，大概在里面休息吧。她也没什么想和他说的。感到无聊的凌打算在神都里走走，关上房门之后下楼。不远的地方就侍立着那样一位骑士，她不知道具体该往哪里走，打算先去打个招呼。
大约是听到了凌的脚步声，骑士偏头看了她一眼。她正要说话，眼前一道耀光闪过，冰冷的气息划过她的脸颊，让她站立不稳，向后倒坐到了地上。
骑士长剑出鞘，剑尖就在她的面前。
惊讶和恐惧击倒了她，她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地方都不再属于她，大脑虽然还清醒着，却什么动作都做不了，甚至是摆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她就这样坐着，而骑士的剑就那样举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从身后把凌从地上服了起来。她勉强抬头看，洛兰沙耶大公面无表情。
他微微朝骑士躬身行礼，搀着凌往屋子走。骑士只是收剑，重新回到之前一直保持着的姿势。
“他在做什么？”依然还没有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的凌声音听起来沙哑。
“没什么，”大公回答，“只是神都向来不欢迎不属于这里的人。”
凌起了一大早，透过临街一侧那大大的落地窗，有些亮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来。
她走到窗边把窗帘扯开。外面天色昏暗，低低的云层还是覆盖着整座城市，零落撒着雪花。
街上的骑士还在那站着，一整夜过去了似乎连姿势都没有换过。这像是个永恒封冻的城市，甚至包括这云，这雪，还有城里的人。
大典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会举行。中午左右，会有专门的车队载着宾客们到典礼会场，也就是中央神宫。但现在时间还早，却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想到昨天那柄闪着寒光的剑，她现在连门都不想迈出去。一晚上她足足梦到这柄剑梦到了三次，每一次都握在不同人的手里，在不同的场景，朝着她刺过来，而且每一次都刺中了她。甚至有一次，握着剑的那个人居然是辰。
她梦里痛苦挣扎着，更加痛苦的是，明明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可真等到早上醒过来，过往的梦所留下的痕迹却一点都没剩下，只有一丝丝若有若无模模糊糊的印象，感觉这些梦她似乎真的做过，又像只是莫名的妄想。
不知道为什么，踏上这座城市之后凌觉得一切都在渐渐模糊和虚幻。这种感觉很奇妙，此前从没有遇到过，而且让凌觉得不舒服。她一点也不喜欢。
占星术上说，生命对于未来发生的事情都会有所感应，并且必定会接收到相对应的反馈。只是反馈的强度各不相同，取决于这个生命的天分，这些未来的分量，而且绝大多数的反馈都几乎没有办法去主动察觉。其中天分这一方面没有什么主动来确定的方法，只能通过倒推，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经常察觉到这种来自未来的反馈，那就算是有天分的。而对于未来的分量，则决定于当事人对于这个未来的反应。简单点举个例子，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也许他最心爱的玩具就相当于他的整个世界。当这个玩具濒临毁坏的时候，他就很有机会收到来自于未来极为强烈的反馈，可是对于大人们来讲，不过坏了一件旧玩具。
对于此，凌是天分很好的那类，已经通过倒推的方法证实过，在她六岁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某一天遭遇意外，在街上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死了。在那之前，凌莫名其妙生了一场病，整整一天的时间昏迷不醒，一度被认为挺不过去了，可又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而在昏迷的那一整天里，她在梦里一直和这个朋友在认认真真的造一座房子。在最终完工之后，突然吹了一阵微风，房子就塌了。
神都这一晚所做的这个梦给凌带来了很不祥的感觉。可是……这种来自未来的反馈同样也几乎没有办法被事先筛选出来，直到它所对应的未来发生。
梦是反馈呈现的一种常见方式，可即使如此，这些反馈也只会占据梦中极小极小的部分，绝大多数梦就只是无意义的幻象。
迎接他们前往观礼的车队来了，宾客们零零散散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在神都卫士们的引领下上车。每辆车上有四个人，两匹马拉着。马都是高头大马，应该是军马，可毛色却杂得很。马车也是，新旧不一，也没有很统一的制式。这么大的典礼在这开头却看起来有种不相符合的粗糙。
和凌父女同车的是一对父子，凌不认识，不过她父亲大约是曾经见过。这也难怪，大公在帝国官场上混了二十年，有交情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两个人大约也仅限于见过，互相礼貌地点了点头就继续陷入了沉默。而坐在凌对面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年纪比凌还要小一些，腼腆，一路低着头。偶尔抬头极快地朝着凌的方向瞥一眼，看到凌正朝着他微笑就更加快速地把头重新埋下去。
马车走得很慢，和昨天来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大约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需要各位权贵大人再亲自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走路上。
马车走得很慢，和昨天步行来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需要各位权贵大人再亲自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走路上。
马车两侧都留了窗口，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是封死的，想要看到车外的风景就不得不推开前面的门。但那里应该坐着赶车的卫士，推不开。车里光线倒是还不错，四角嵌着光线柔和的魔法石。在这无聊封闭的环境之中凌很快就感到了倦意涌了上来，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之中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车停下了。一旁的大公轻轻推了推她。
她睁开眼睛，车门已经被打开了，外面看起来似乎比马车里面还要昏暗。远远的可以看到宫殿区的外墙，意味着想要抵达会场，还得走老远的路。
前面已经有许多人零零散散朝宫殿区走，洛兰沙耶大公也走到了前面，凌赶紧跟了上去。
中央神宫前面的广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站了些人。这个广场没有名字。据说神都宫殿区每一座宫殿，每一个广场，每一条道路，甚至每一个雕塑都有名字，唯独这个位于中央神宫前面的广场没有名字。但是考虑到没有名字的只有它自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个名字。
凌只能在这里等着，神都会对宾客进行分流，不是所有宾客都有机会进入中央神宫之内参与典礼的，身份地位不够的人只能在外面的广场上参加。不巧，凌既在两廷之中没有实际职位，也没有爵位在身上，自然只能在站在这广场之上。凌扫了几眼广场和中央神宫的陈设，估计了下距离，发现这一趟大约是要等于白来。等一会典礼开始，这从神宫之内一直延伸穿过广场中央的银灰色地毯上肯定是不可能站人的，而中央神宫的宫门就这么大，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大约找这么多人来，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热闹欢庆的气氛，而对于这些无缘进入中央神宫的人来说，重在参与了吧。
时间还早，而既然这典礼左看右看和自己都没多少关系，凌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四下里走走看看。虽然这么说，其实广场也不过就这么大，绕着最外面走一圈也用不了太久。
广场之中站着的这些人里大多数凌都不认识，认识的也限于一些互相关系亲密些的其他家族的长辈，凌凑过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四下转了转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找到。她无奈地笑了笑，还以为能找到辰呢。
说起来他也一样，既没有两廷之中的实际职位，又没有爵位，照道理说他该也如凌这样无聊地站在这个广场上才对啊。可是怎么没有呢，难道还没有来么？
可他可是提前好几天就到神都来了。
正边走边边愣神，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跑得很快，凌躲闪不及，一下和她撞在了一起。
小姑娘个子不高，力气倒是不小，凌朝后倒退了两三步才最终站住脚。再看那小姑娘，已经跌倒在地上。不过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也没有被撞疼。
凌跑过去打算扶她，刚伸出手就停在了半空。刚才没有看清，只觉得小女孩身上这件衣服纹路很奇怪。但是现在她认清了，那无疑是龙皮。
广义上讲，在这个世界上龙皮算不上多么珍贵的东西，龙的数量不算太多，但那些深山之中仔细认真去找还是有机会遇到的。而这种生物说起来也不能算很强大，职业屠龙小队一般只需要五名互相间配合默契的正式魔法师。
可获得龙皮，和把龙皮做成衣服穿在身上是两码事。龙皮用途很广，集中在军事和魔法领域，但是通常其上都附着着毒素和各种各样的诅咒，根本没办法做成防具。想要把龙皮制成衣服穿在身上，需要经历很多很多道复杂的工序，复杂到可以写成一本厚度超过五百页的书。
凌还曾经看过这本书。
身为一名公认百年一遇的天才，凌射猎极广，但同样作为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年轻人，她真正见过的东西还很少。这使得她第二时间才认出了这件衣服。
一个穿着龙皮制成衣服的小姑娘……她该是什么人……
小姑娘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看了看呆呆站在那里伸出一只手的凌，伸出手在她面前摇了摇，问道：“姐姐，你没事么？”
凌还是愣愣的没有反应。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姐姐，你被撞傻了嘛？”
被撞傻了？说谁？我吗？凌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定了定神，回问道：“您是……炎雅公主殿下么？”
“咦，姐姐你认识炎雅么？可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呢？”
凌还真没有见过炎雅公主，虽然她其实是辰的表妹。但是一身龙皮的衣服，出身皇家的可能性太大了。而皇室之中年龄符合的也就只有这位炎雅小公主了。当今皇帝陛下唯一的妹妹。虽然她身为皇室嫡支，身份尊贵无比，但是被叫做公主和拥有公主的爵位是两个概念。皇室的女儿都会被称呼为公主，但要直到成年的时候才会正式赐予公主的爵位，爵同亲王。成年之前，实际上一样是既不在两廷之中拥有职位也无爵位在身，只能呆在这广场之上。
“我叫凌·洛兰沙耶，父亲是参政洛兰沙耶大公，刚刚没有撞疼公主吧？”
“啊，你就是凌姐姐啊，我听哥哥和辰表哥提到过你。”
“能被陛下提及是我的荣幸，不知道陛下是如何评价我的？”
“哥哥说……”自中央神宫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悠远的鸣响打断了炎雅公主的话。一队卫士排成两列开进了广场之中，侍立在那道银灰色的地毯旁边。他们全身玄甲，腰侧配剑，单手执着一支长柄的古怪兵刃，一看就是礼器而不是能应用在战场之上的。
自第一对卫士起，他们依次高举起手中的礼器，与对面的卫士交叉在一起。悠远的鸣响再起，中央神宫的深处，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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