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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中文网 www.24zw.net,抱月斋主人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我看见一个老人踽踽独行在路上,他的面额布满了岁月的沧桑。那一道道的皱纹深雕在他鬓已苍苍的脸上,仿佛一壁经历了千百年日晒雨淋风侵雪欺的摩崖石刻。

    瞧!那就是最好的见证,我默默地叹道,他必然是从那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中脱颖而出的,是硕果仅存的鲁殿灵光,是遍体鳞伤的凤毛麟角,是弃情绝恨抛嗔去怨的古井无波,是无牵无挂无念无执的冁然一笑。

    他必然是从那一场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艰难走来。在他身后,已经尸横遍野,数不尽的肝肠寸断。那些弥漫在战场上浓烈的硝烟啊,它们很多都并非刀光剑影留下的残局,却是七情六欲凯旋者的渊薮。一个接一个的士卒、将帅在那迷烟中痉挛,倒下。曾经威风凛冽的号角与旌旗被弃掷于斑驳的土坎上,蒙上了凄凉,洒满了阵亡者的鲜血。他从硝烟中走来。

    他是这样地痛苦!那些所有曾经和他并肩过的同行者或附属物,已成为亡魂。它们从身后伸出长长的触手,像巨藤一样将他的意识紧紧缠住。“为我们留下作伴吧,你已经走得够远了,为何要这样狠心决绝?”它们不断地乞求道。这牵附力是如此的巨大,而这声音是这样地充满了诱惑,他曾无数次地渴望响应这呼求,而心灵的本能却总在若明若暗地有所不甘,岁月的光芒在冥冥中牵引。他便继续前进。每走一步,那些藤在他身上的着力就更紧,他几度窒息,却仍然前行。于是,有的藤终由于过度的拉伸而断裂,而他每走一步,在新藤缠绕上来的同时,就会有旧藤因为不堪强力而断开。就这样,每一步都蕴含着新陈代谢,盛衰兴替,一如吴宫荒草,晋衣古丘,或似兰亭韵谢,梓泽墟残。这一步接一步,像江潮的涨退,一浪接一浪,前仆后继。那些激情与动力在他胸中不断地涌起和破灭,他于是或疾行或徐歇,便前进在一个灯灯相连的世界了。那万千的灯火啊,一盏接一盏,前后蔓延,在光与暗、生与死、希望和幻灭、起始和终端的对立与对称中构出一个无限的时空,他行走在其中。

    他于是看到了前行者的足迹,他似乎将要接近胜利了。在一盏灯前,他停下片刻,回头看看那些杳没的亡灵,长吁一声,却已无法言语,惟两相沉默。他只有踽踽独行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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