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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举止言辞竟让人挑不出想要治罪的错出来。
侍女很快端着一件蟠虺铜方鉴款款走上亭中，一直凝神的段思廉此时方才微微展露出笑颜与神采。他命令侍女将黄铜水盆端出青铜冰鉴，将手指间一直把玩的那枚白玉小石子垂直扔了进去。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下，只见那枚石子不慌不忙，初一入水面似还在眷恋空气中的风露，直到慢慢石子慢慢浸透在水中后，方才幽幽地沉入了水底。
见此，段思廉笑着长舒一口气，继而将画壁旁另一枚石子以匀力投入至池水中。一声轻快短促的落水声过后，透过清澈的湖水很快就再不见白玉石子的踪影，唯有落水处的湖面泛起了一阵涟漪，惹依附近浮萍游走的锦鲤聚集成趣。
“回禀君上，如您所见。”段思廉轻拍手指间因捡拾白玉而沾染上的芬芳泥土，面对着云南王微微行礼：“若有人心怀不轨、偷盗圣戒，这夏季满园的池水的确不是一个理想的销赃场所。那罪人后续沉至湖底打捞碧戒的功夫恐怕要比设计偷盗的环节辛劳得多，由此臣才断言君上不必费时费力于湖水中找寻。”
“哦？”云南王以食指轻揉着太阳穴，无端懒散地说：“那依你之见，盗贼就出自我们这云津桥洱翠亭中的十余位证人之间喽？”
在洱翠亭一众歌舞伎惶恐不安的神色之中，段思廉迅速地用目光扫射了一周：“君上方才叫臣来此之时，曾特意征问了一位筝女。敢问君上，此举有何用意？”
云南王将目光投向那位戴着玳瑁指甲的筝女：“翠烟，你来说。”
“回禀段公子，最初发现圣戒遗失的正是臣女。”那位女子婀娜走至段思廉身前欠身行礼，那清淡幽香隐隐传入周遭，似是要与这便池荷香融为一体。
“那圣戒分明是在君上指间，又为何是你率先发现遗失？”段思廉字字珠玑。
“段公子有所不知，今日的琴瑟和鸣本定于午时开奏，却因臣女之的错失导致近未时才成曲。午后惠风和畅，臣女的一曲《长安八景》正是和君上共弹所作。”翠烟回答得谦逊有礼，那葱指上的玳瑁指甲也在阳光下泛出了动人的光泽。
段思廉不由看向了云南王，只见王坐于碧玉朱玺云海金座上，微微颔首以示默认。
“如此说来，午后君上与姑娘共弹筝曲。因《长安八景》乃一段一诗、一诗一景，想必君上是与姑娘共奏之意兴正酣，将指间碧戒摘下放于了琴头处。”望着琴头处用的南海蚌壳制成的高山流水的图案，段思廉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想到段公子也通音律，您说得没错。”翠烟再次欠身行礼：“当时我与君上正在合奏《雁塔晨钟》，至于点指和琶音自然不必说。而这段要求左手快速按弦，让音头直接滑出，才能达到在节奏中保持最长余韵的回味。”
“姑娘所说的，便是余韵悠长吧？这确是中原筝曲的特色，不似江南小调留有按音间隙。”段思廉左手在琴弦上扫过，琴弦散发出了一阵清幽明快的声响：“那么八曲弹完，你们方才察觉到碧戒遗失？”
“不段公子，只消弹完《草堂烟雾》这段，我就率先发现了琴头处再无圣戒。”
“雁塔晨钟扣心弦，草堂烟雾竹柳间——”段思廉双唇微吟，似是想到了曾于点苍山修行时的袅袅炊烟：“《草堂烟雾》是我最为钟爱的一段，它讲究韵味圣于指法。”
“段公子说得好，虽说《草堂烟雾》是全曲中指法较少的一段，但非常考验左右的按音和断音功底，只要稍有偏差便会出韵。即便是我也不敢大意，必须严格按照谱子上标注的指法来弹奏。因此当一曲奏完，我这才如大梦初醒。”
可是段思廉仍在轻轻扫弦的手指突然停住了，随即俯下上半身凑到筝前。
“段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吗？”翠烟关切地问。
“这根琴弦——”段思廉用食指抹着低音商弦处，只见那根琴弦无论与雁柱亦或是前岳山都与其它琴弦有异：“不久之前刚换过？”
“您好眼力。我记得是初八那天吧，这根琴弦被我弹断，臣女便去琴坊更换了一根。”说罢，翠烟像是仍有何困惑：“怎么段公子，有何不妥吗？”
“若论不妥的话，相比高音区的宫商角徵羽的频率，这根低音商弦无论如何都不算作是所有琴弦中弹奏得最为多的一根。”段思廉轻轻抚摸着那根实在称不上细的琴弦：“姑娘必然清楚，倘若多去琴坊走走就会发现，那些售卖得最多的琴弦都是些高音细弦；而筝匠们平日制作备用得最多的，也都是些高音细弦。”
“段公子有所不知，早在小满刚过时就命司乐坊安排我们加紧研习《长安八景》。这支筝曲规模之大音律之高，实在非一半筝曲之音域所可比拟。”
“姑娘可真会说笑。如果鄙人没有记错的话，《长安八景》中即便能大量涉及到低音区的恐怕也只有《灞柳风雪》和《骊山晚照》。不过即便是再需要大量琶音技巧，此弦弹断的概率恐怕也要比高音五弦低许多。”
“段公子…”翠烟低着头咬唇，两只纤纤玉手焦虑不安地搓动着。
“华岳仙掌首一景，太白积雪六月天。骊山晚照光明现，雁塔晨钟响城南。”段思廉的耳边似又飘来了柔辞笙曲，他且用余光就能注意到蛰居埋伏在翠洱亭外的精兵强将。
——以及君上那紧紧凝视自己的阴鸷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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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举止言辞竟让人挑不出想要治罪的错出来。
侍女很快端着一件蟠虺铜方鉴款款走上亭中，一直凝神的段思廉此时方才微微展露出笑颜与神采。他命令侍女将黄铜水盆端出青铜冰鉴，将手指间一直把玩的那枚白玉小石子垂直扔了进去。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下，只见那枚石子不慌不忙，初一入水面似还在眷恋空气中的风露，直到慢慢石子慢慢浸透在水中后，方才幽幽地沉入了水底。
见此，段思廉笑着长舒一口气，继而将画壁旁另一枚石子以匀力投入至池水中。一声轻快短促的落水声过后，透过清澈的湖水很快就再不见白玉石子的踪影，唯有落水处的湖面泛起了一阵涟漪，惹依附近浮萍游走的锦鲤聚集成趣。
“回禀君上，如您所见。”段思廉轻拍手指间因捡拾白玉而沾染上的芬芳泥土，面对着云南王微微行礼：“若有人心怀不轨、偷盗圣戒，这夏季满园的池水的确不是一个理想的销赃场所。那罪人后续沉至湖底打捞碧戒的功夫恐怕要比设计偷盗的环节辛劳得多，由此臣才断言君上不必费时费力于湖水中找寻。”
“哦？”云南王以食指轻揉着太阳穴，无端懒散地说：“那依你之见，盗贼就出自我们这云津桥洱翠亭中的十余位证人之间喽？”
在洱翠亭一众歌舞伎惶恐不安的神色之中，段思廉迅速地用目光扫射了一周：“君上方才叫臣来此之时，曾特意征问了一位筝女。敢问君上，此举有何用意？”
云南王将目光投向那位戴着玳瑁指甲的筝女：“翠烟，你来说。”
“回禀段公子，最初发现圣戒遗失的正是臣女。”那位女子婀娜走至段思廉身前欠身行礼，那清淡幽香隐隐传入周遭，似是要与这便池荷香融为一体。
“那圣戒分明是在君上指间，又为何是你率先发现遗失？”段思廉字字珠玑。
“段公子有所不知，今日的琴瑟和鸣本定于午时开奏，却因臣女之的错失导致近未时才成曲。午后惠风和畅，臣女的一曲《长安八景》正是和君上共弹所作。”翠烟回答得谦逊有礼，那葱指上的玳瑁指甲也在阳光下泛出了动人的光泽。
段思廉不由看向了云南王，只见王坐于碧玉朱玺云海金座上，微微颔首以示默认。
“如此说来，午后君上与姑娘共弹筝曲。因《长安八景》乃一段一诗、一诗一景，想必君上是与姑娘共奏之意兴正酣，将指间碧戒摘下放于了琴头处。”望着琴头处用的南海蚌壳制成的高山流水的图案，段思廉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想到段公子也通音律，您说得没错。”翠烟再次欠身行礼：“当时我与君上正在合奏《雁塔晨钟》，至于点指和琶音自然不必说。而这段要求左手快速按弦，让音头直接滑出，才能达到在节奏中保持最长余韵的回味。”
“姑娘所说的，便是余韵悠长吧？这确是中原筝曲的特色，不似江南小调留有按音间隙。”段思廉左手在琴弦上扫过，琴弦散发出了一阵清幽明快的声响：“那么八曲弹完，你们方才察觉到碧戒遗失？”
“不段公子，只消弹完《草堂烟雾》这段，我就率先发现了琴头处再无圣戒。”
“雁塔晨钟扣心弦，草堂烟雾竹柳间——”段思廉双唇微吟，似是想到了曾于点苍山修行时的袅袅炊烟：“《草堂烟雾》是我最为钟爱的一段，它讲究韵味圣于指法。”
“段公子说得好，虽说《草堂烟雾》是全曲中指法较少的一段，但非常考验左右的按音和断音功底，只要稍有偏差便会出韵。即便是我也不敢大意，必须严格按照谱子上标注的指法来弹奏。因此当一曲奏完，我这才如大梦初醒。”
可是段思廉仍在轻轻扫弦的手指突然停住了，随即俯下上半身凑到筝前。
“段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吗？”翠烟关切地问。
“这根琴弦——”段思廉用食指抹着低音商弦处，只见那根琴弦无论与雁柱亦或是前岳山都与其它琴弦有异：“不久之前刚换过？”
“您好眼力。我记得是初八那天吧，这根琴弦被我弹断，臣女便去琴坊更换了一根。”说罢，翠烟像是仍有何困惑：“怎么段公子，有何不妥吗？”
“若论不妥的话，相比高音区的宫商角徵羽的频率，这根低音商弦无论如何都不算作是所有琴弦中弹奏得最为多的一根。”段思廉轻轻抚摸着那根实在称不上细的琴弦：“姑娘必然清楚，倘若多去琴坊走走就会发现，那些售卖得最多的琴弦都是些高音细弦；而筝匠们平日制作备用得最多的，也都是些高音细弦。”
“段公子有所不知，早在小满刚过时就命司乐坊安排我们加紧研习《长安八景》。这支筝曲规模之大音律之高，实在非一半筝曲之音域所可比拟。”
“姑娘可真会说笑。如果鄙人没有记错的话，《长安八景》中即便能大量涉及到低音区的恐怕也只有《灞柳风雪》和《骊山晚照》。不过即便是再需要大量琶音技巧，此弦弹断的概率恐怕也要比高音五弦低许多。”
“段公子…”翠烟低着头咬唇，两只纤纤玉手焦虑不安地搓动着。
“华岳仙掌首一景，太白积雪六月天。骊山晚照光明现，雁塔晨钟响城南。”段思廉的耳边似又飘来了柔辞笙曲，他且用余光就能注意到蛰居埋伏在翠洱亭外的精兵强将。
——以及君上那紧紧凝视自己的阴鸷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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