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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世间的冷暖似是都在此时幻化为虚无缥缈的烟雾，似是那青烟阵阵。那云南王似是满心厌倦，竟是看也不看白氏，直直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侍内官见状也举着伞跟了上来，直到立在那翠烟身边，云南王方才伸出了手：“昨日就与你说过，今日未时朕午睡后便会来着叶榆寺与你同聚，只是略晚些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恐是听到了那未时午睡的承诺，那一袭藕粉春桃素衣的夭华在雨中愕然惊醒。她踉跄地转过身仰视着早已被云南王免礼扶起的翠烟：“未时…未时…奴婢终于明白为何碧美人先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直到未时报钟响起后方才以下犯上、出语顶撞。想必碧美人早就盘算好未时刚过后不久君上会来幻笙阁，因此你才故意冒犯挑拨君后之心，以此激怒皇后娘娘，并让君上恰好看到这一幕吧？碧美人，你当真是心思歹毒。”
那翠烟轻轻弯下腰身，俯着身子看向了被雨泪冲刷得一塌糊涂的夭华：“夭华姑娘这话可是说错了。皇后娘娘出身名门贵胄，自河西武威郡千里迢迢远嫁而来，又与天应景星懿慈圣母皇太后同为白氏母家。而妾身只不过是一名家世毫无前朝重臣倚仗，甚至要靠他人收养才能苟活于世的贱命罢了。像您白家这样的显赫出身，任凭妾身如何也是断不敢顶撞皇后娘娘的呀。”
云南王的眼中又是闪过一阵厌弃，似是再不愿多看一眼那个在雨中瑟瑟的发妻：“那她那幅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出身贵胄母仪天下的风度？”
雨中的皇后白氏再也没有方才雍容的风度，那袭原本为大祭准备的绛色青雀纹菊桂细钗礼衣如今也已沾染上了低贱的泥土：“我自十八岁经圣德皇帝指婚千里嫁于此，想来也已有十三载。自诩安分守己不勾结母族卖官鬻爵，也秉贤崇良恪尽职守。大理国神圣文武帝起便兴虔心礼佛之风，臣妾母族武威郡更是如此。臣妾做这皇后一日都不敢忘圣德皇帝之教诲，方可佑我大理国国运亨通。”
“你不提那文武帝便罢！”云南王的神色倏地变化，想那祖父圣德皇帝禅位为僧，这黑压压的决定就像是予自己施压。此时云南王的心中倒是怪起了秉义皇帝起来，这之前只听闻那文经帝“被废为僧”，可自从秉义帝和圣德帝相继禅位为僧以来，虽是早早地给予了他这座江山，可也给予了他骑虎难下的压力。
“罢了。”云南王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近日东部再次发生变乱，原求州首领代连弄兔之子叫嚣要夺回糜乃三邑，朕以安排长皇叔布燮、都监三军、礼乐爽布燮等派兵前去讨伐。你若有心，便好好回宫效法昭明帝抄写《景德传灯录》，每日晨昏定省送去崇圣寺诵读焚烧。”
只见那云南王说完后便径自挽起了翠烟的手，两人宛如患难伉俪般并肩相依偎于伞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夭华连忙扶起早已在雨中心力交瘁的皇后白氏，边搀扶她站起边宽慰着她的心：“娘娘您看，君上终是没有降罚于娘娘，说明君上心中还是顾及与娘娘昔日的情分的。”
“这算是什么情分？”皇后白氏在雨中荒唐痴心，猝然冷笑：“君上无非是想到了圣德帝的赐婚以及本宫娘家武威郡的势力罢了。如果君上他真顾及到丝毫昔日情分，便不会一味纵着性子偏宠妖姬媚妃，更不会因这种事而不分青红皂白斥责本宫。夭华你说若非本宫身后有家世可仰仗，今日这幻笙阁是否就为本宫的葬身之地了？”
“皇后娘娘您快别想这么多了，奴婢先陪你回寝宫吧。”
可那皇后白氏却像充耳不闻一般，深深低着头跪于这片大雨中。原本被凤仙花汁泡养着的指甲重重地嵌进了泥土中，任凭锋利的石子将其剐出猩红之血。在夭华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下，白氏才渐渐抬起头：“夭华，今日申时你帮本宫将士曹大军将徐品澹找来，地点就安排在崇圣寺。”
“娘娘，您要做什么呀？”夭华带着哭腔急不可耐：“君上刚命您闭门宫内抄写《景德传灯录》，徐大人本就是您的同乡，这时候约见若被君上发现岂不又是龙颜震怒？”
“正因他徐品澹是本宫武威郡同乡。”这时那皇后已自行站起身，刚走没两步却又因膝盖酸痛而踉跄起来：“君上既命本宫晨昏赴崇圣寺诵经，本宫自然不可错失良机。”
“是…可奴婢见到徐大人后，要如何跟大人交待？”
“你便说，”只见皇后镇定自若地掸了掸礼衣上的尘土又扶正凤冠，一时间竟似恢复了大祭时的神态：“西部胡族犯我家乡，皇后写有一封家书，特拜徐大人转交回父亲手上。”
雨水仍旧在连绵不绝地下着，点点桃红缀在朱墙翠瓦之上，这雨倒是给远山蒙上了层湿漉漉的雾气。也或许是自己眼前的雾气，从远嫁而来的这四千七百四十五天里就一直没有再散去过。皇后再次回头，苍翠的叶榆寺笼罩在氤氲淡影中，一枝桃花正逢抽枝吐叶，那簇锦含苞的样子红红火火，像极了那初生时的一首生命礼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皇后白氏喃喃诵着《诗经·周南》，又痴痴地望向那一树桃花：“夭华你看，这桃花在雨中开得多好啊。”
桃香渐渐消隐在这梅雨时分的青灯古刹间，亦如同曾无法了却的青丝尘缘，也一并随着这清冷的傍晚幽咽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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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世间的冷暖似是都在此时幻化为虚无缥缈的烟雾，似是那青烟阵阵。那云南王似是满心厌倦，竟是看也不看白氏，直直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侍内官见状也举着伞跟了上来，直到立在那翠烟身边，云南王方才伸出了手：“昨日就与你说过，今日未时朕午睡后便会来着叶榆寺与你同聚，只是略晚些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恐是听到了那未时午睡的承诺，那一袭藕粉春桃素衣的夭华在雨中愕然惊醒。她踉跄地转过身仰视着早已被云南王免礼扶起的翠烟：“未时…未时…奴婢终于明白为何碧美人先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直到未时报钟响起后方才以下犯上、出语顶撞。想必碧美人早就盘算好未时刚过后不久君上会来幻笙阁，因此你才故意冒犯挑拨君后之心，以此激怒皇后娘娘，并让君上恰好看到这一幕吧？碧美人，你当真是心思歹毒。”
那翠烟轻轻弯下腰身，俯着身子看向了被雨泪冲刷得一塌糊涂的夭华：“夭华姑娘这话可是说错了。皇后娘娘出身名门贵胄，自河西武威郡千里迢迢远嫁而来，又与天应景星懿慈圣母皇太后同为白氏母家。而妾身只不过是一名家世毫无前朝重臣倚仗，甚至要靠他人收养才能苟活于世的贱命罢了。像您白家这样的显赫出身，任凭妾身如何也是断不敢顶撞皇后娘娘的呀。”
云南王的眼中又是闪过一阵厌弃，似是再不愿多看一眼那个在雨中瑟瑟的发妻：“那她那幅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出身贵胄母仪天下的风度？”
雨中的皇后白氏再也没有方才雍容的风度，那袭原本为大祭准备的绛色青雀纹菊桂细钗礼衣如今也已沾染上了低贱的泥土：“我自十八岁经圣德皇帝指婚千里嫁于此，想来也已有十三载。自诩安分守己不勾结母族卖官鬻爵，也秉贤崇良恪尽职守。大理国神圣文武帝起便兴虔心礼佛之风，臣妾母族武威郡更是如此。臣妾做这皇后一日都不敢忘圣德皇帝之教诲，方可佑我大理国国运亨通。”
“你不提那文武帝便罢！”云南王的神色倏地变化，想那祖父圣德皇帝禅位为僧，这黑压压的决定就像是予自己施压。此时云南王的心中倒是怪起了秉义皇帝起来，这之前只听闻那文经帝“被废为僧”，可自从秉义帝和圣德帝相继禅位为僧以来，虽是早早地给予了他这座江山，可也给予了他骑虎难下的压力。
“罢了。”云南王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近日东部再次发生变乱，原求州首领代连弄兔之子叫嚣要夺回糜乃三邑，朕以安排长皇叔布燮、都监三军、礼乐爽布燮等派兵前去讨伐。你若有心，便好好回宫效法昭明帝抄写《景德传灯录》，每日晨昏定省送去崇圣寺诵读焚烧。”
只见那云南王说完后便径自挽起了翠烟的手，两人宛如患难伉俪般并肩相依偎于伞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夭华连忙扶起早已在雨中心力交瘁的皇后白氏，边搀扶她站起边宽慰着她的心：“娘娘您看，君上终是没有降罚于娘娘，说明君上心中还是顾及与娘娘昔日的情分的。”
“这算是什么情分？”皇后白氏在雨中荒唐痴心，猝然冷笑：“君上无非是想到了圣德帝的赐婚以及本宫娘家武威郡的势力罢了。如果君上他真顾及到丝毫昔日情分，便不会一味纵着性子偏宠妖姬媚妃，更不会因这种事而不分青红皂白斥责本宫。夭华你说若非本宫身后有家世可仰仗，今日这幻笙阁是否就为本宫的葬身之地了？”
“皇后娘娘您快别想这么多了，奴婢先陪你回寝宫吧。”
可那皇后白氏却像充耳不闻一般，深深低着头跪于这片大雨中。原本被凤仙花汁泡养着的指甲重重地嵌进了泥土中，任凭锋利的石子将其剐出猩红之血。在夭华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下，白氏才渐渐抬起头：“夭华，今日申时你帮本宫将士曹大军将徐品澹找来，地点就安排在崇圣寺。”
“娘娘，您要做什么呀？”夭华带着哭腔急不可耐：“君上刚命您闭门宫内抄写《景德传灯录》，徐大人本就是您的同乡，这时候约见若被君上发现岂不又是龙颜震怒？”
“正因他徐品澹是本宫武威郡同乡。”这时那皇后已自行站起身，刚走没两步却又因膝盖酸痛而踉跄起来：“君上既命本宫晨昏赴崇圣寺诵经，本宫自然不可错失良机。”
“是…可奴婢见到徐大人后，要如何跟大人交待？”
“你便说，”只见皇后镇定自若地掸了掸礼衣上的尘土又扶正凤冠，一时间竟似恢复了大祭时的神态：“西部胡族犯我家乡，皇后写有一封家书，特拜徐大人转交回父亲手上。”
雨水仍旧在连绵不绝地下着，点点桃红缀在朱墙翠瓦之上，这雨倒是给远山蒙上了层湿漉漉的雾气。也或许是自己眼前的雾气，从远嫁而来的这四千七百四十五天里就一直没有再散去过。皇后再次回头，苍翠的叶榆寺笼罩在氤氲淡影中，一枝桃花正逢抽枝吐叶，那簇锦含苞的样子红红火火，像极了那初生时的一首生命礼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皇后白氏喃喃诵着《诗经·周南》，又痴痴地望向那一树桃花：“夭华你看，这桃花在雨中开得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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